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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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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2

這天的監測, 依然以徒步二十公裏山路結束。

到了宿營地,游樂樂查看手表上的計步,不禁感嘆要是這裏有網, 她每天的步數絕對讓別人懷疑,她是不是為了收能量, 從早到晚喪心病狂開搖步數外掛……

晚上的宿營點,是一塊臨溪不遠的空地。

為了分擔背負食物和監測設備,大家進山的個人行李都是從簡, 甚至極簡, 住也不例外。入鄉隨俗, 在這裏除了雨雪天, 沒人帶帳篷,一人兩張塑料布,就是晴天鋪地雨天擋雨的萬能裝備。

地面鋪上塑料布,直接展開睡袋, 便算大功告成。

每天吃的食物更是單調, 中午為了趁著有光時趕路,中午一般是拿水配著包裏的幹糧。晚上到宿營點,才有時間生火做飯。帶的蔬菜只有辣椒蒜薹胡蘿蔔這種耐儲存的,炒的主角也只有一樣, 就是臘肉。

隊伍裏年紀最大的巡護員老魯說,很早開始他們就是這樣,靠著背簍裏的一大塊臘肉,扛過每一次巡山的日子。

“以前條件不好嘛, 哪有錢買什麽罐頭哦, 上山有臘肉吃都高興地不得了!這樣還環保,你看肉和菜切完一煮, 幹幹凈凈,都沒什麽垃圾,也不至於破壞這裏環境,對吧?”

青椒蒜薹臘肉拌面,胡蘿蔔臘肉蓋飯……游樂樂這幾天吃得舌頭都有些鹹麻了。可因為老魯的介紹,她對這種簡單粗獷、絲毫不討好味蕾的食物有了特別的尊敬。

簡陋也是真簡陋,風餐露宿也不過如此。

早上的時候,巡護隊就分了兩條支線,他們這一隊兩個女孩,除她之外另一個是同齡的女研究員肖瑩。

兩個人幹什麽都樂於結伴,連去洗菜也是一起。

胡蘿蔔和蒜薹只需要洗去表面泥土浮塵,很是簡單。

洗完了菜,游樂樂讓肖瑩先走,她沒急著回營地,而是在溪邊一塊石頭上坐下,小心撩起自己的褲腳。

“我的天,你這是怎麽弄的?!”

肖螢自然也沒有走,眼睜睜被她右邊小腿上,一大塊破皮出血的傷口嚇了一跳。

那一塊薄薄的皮膚整個都翻了起來,露出底下還滲著血的嬌嫩皮肉。

“噓——”游樂樂要她小聲,不想被營地那邊的人聽到,“就是白天下坡的時候,我不是摔了一跤嗎,被石頭刮到了。”

“摔跤?那不是早上追猴的時候嗎!你就這麽忍痛走了一天啊?”肖螢光看都替她揪心死了,眉頭皺緊,“過河的時候,你還拖著這腿在水裏泡著呢,都不覺得疼啊?”

“水很涼呀,我腿都快冷麻了,反而不覺得疼了。”

實際不止這個傷口,因為這幾天走路時間太長,她兩只腳還被鞋子磨破了好幾處。襪子和鞋的雙重摩擦,讓她每走一步都會生疼,可她沒吭過聲。

這種疼對她來說太熟悉了,也不算什麽。

從前為了上舞臺,排練的時候到處都會受傷,出血的淤青的都有。膝蓋練到剛結痂的地方一遍遍開裂流血,只是拿紗布一蓋,再照樣千百次地在地上磕著同一個地方。

夢想是最好的麻醉劑,讓那時候的她能忽略疼痛,甚至面帶微笑地管理表情。

這麽一想,那些疼痛也不算白白經歷,至少讓她在這種時刻,有了自己都想不到的自定和忍耐。

“就是一點皮外傷嘛,我自己處理下就好了。”

她說著,從外套口袋裏掏出藏了半天的一次性碘伏棉簽和紗布,打算自己消毒。

“這樣不行,你還是告訴大家一聲吧。”肖瑩嘗試勸她。

“傷都傷了,說不說意義都不大的。說了反而大家還不好受,對不對?”游樂樂忽略腿上疼痛,盡量讓自己笑得很輕松,“你看,我今天都能跟上你們,就說明沒問題啊,別擔心了。”

她拆開一支碘伏棉簽,剛打算抹上傷口,某人的聲音就在她身後傳來。

“這就是你說的‘洗菜’,為了躲起來幹這個?”

游樂樂嚇得手一抖,那根嶄新的棉簽掉進溪流裏,順著水流在她眼前飄走了……

“程哥?”

肖螢目光在兩人間來回一輪,就察覺到了什麽,很有眼力見地提起地上裝菜的鍋,開啟撤退戰術:“菜洗完了,那我先過去,你們聊。”

游樂樂知道藏不住了,也就懶得管他,又拆了一支新的碘伏棉簽。

還沒來得及朝傷口下手,人已經走到她面前,程亦行單膝跪下來,將她支起的右腿輕輕擡起,放在自己膝蓋上。

“哎,幹嗎呀……”

“棉簽。”他攤開手,示意她遞來,“我不過來看,你就不打算說?”

“跟你學的啊。”她把棉簽捏在手裏,不給還偏回嘴道。

程亦行冷眼睨她:“什麽叫跟我學的?”

“你想知道的事多了,憑什麽我都要告訴你?”學舌之餘,甚至不忘學出他臉上的傲嬌,“你的原話,現在還給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口遲到的黃蓮將某人狠狠噎住,讓他老實做了三秒的啞巴。

游樂樂看他吃癟,難掩愉悅,又問他:“你怎麽發現的啊?”

啞巴這才開口:“我白天是不是問過你?走路和站立姿勢重心都不對,當我瞎了嗎?”

說罷,也不等她把棉簽送到手裏,他直接從她手心裏抽過來。

“你早就知道了,不也裝了一天,那你還理直氣壯責怪我啊,程領隊?”

“就想看你到底能犟到什麽時候。”

“就算我告訴你,你又沒有魔法能讓我一秒治愈。跟大家說更沒意思了,你不是向來看不上像梁韻捷那樣,一點小事就要大呼小叫的人嗎,我幹嗎要上趕著被你看不上啊?我又不是自虐狂。”

“游樂樂,你還真有出息,拿自己跟那種人比。”程亦行被這番發言氣笑。

他的確討厭任何事都要小題大做的女生。

但人性裏天然存在著偏見與雙標,一旦這個主體從“別的女生”換成她,他今天惱火的是,她為什麽不過來找自己,不肯把腿上的傷亮給他看,不要他的關心……

“那我應該要跟誰比?在你眼裏,我跟誰比才算合適?”

她歪著頭,倔強又執著地看他,不是在挑他的刺,而是很認真向他詢問這個答案。

只是程亦行一時回答不上來。

“你看,我在哪裏都是個‘邊緣人’,節目裏是,在這裏也是。作為‘邊緣人’的自覺就是,知道自己的存在給大家帶來了不便和負擔,所以我只能做得比所有人期待的更好。”

她的視線從他的臉,移到自己翻著皮的傷口上,再吐出剩下的半句真心話,“當然,主要還是不想給你丟臉。”

“他們都心知肚明,我出現在這沒有任何正當理由。只是因為大家信任你,才願意接納我。我這樣的‘t關系戶’要是時不時就弄出點狀況影響別人,大家不會同情我,還會覺得是你把工作當玩兒一樣,帶個拖後腿的油瓶給所有人添麻煩……我不想成為這樣的人,更不想讓你被人這麽誤解。”

其實就這麽點原因,一個成年人該有的羞恥心和自覺性。

褲腿撩起來半天,結果什麽也沒幹,露在外頭的皮膚有些涼嗖嗖的。

游樂樂指指自己的腿,問他:“這裏,你還幫我擦嗎?”

是疑問,也是一點……當下夾著私心的撒嬌。

程亦行一直沒打斷她,也沒接話。現在被她問到眼前事,他沒拿言語表態,而是主動低下頭,拿著那根都快被晾幹的碘伏棉簽,在她傷口的一小塊位置上先擦了第一下。

“噝——”

好久沒有作死弄破過這麽大一塊皮膚,她哪裏想到會有這麽疼!

這哪是碘伏,簡直就是抓了把粗鹽撒在傷口。

游樂樂疼得直吸氣,不肯他再擦第二下了,用手在傷口上方使勁扇了扇,試圖把灼人的痛給帶走。

剛扇幾下,程亦行就撥開她爪子。他將頭彎得更低,幾乎要貼上她的腿,就這樣對著剛擦過藥的傷口,輕輕吹了口氣。

那一口氣拂過她腿上的皮膚,到了傷口,氣息微涼卻不知道吹動了身體裏哪處的火苗,將她秒燃成一座噴發在即的火山;流動的血液像千度巖漿,在全身飛竄……

她覺得自己快要被熔化了,下意識要將腿抽收回來,剛一動,小腿就被他握緊,像是怕她再逃。

程亦行另只手將棉簽上的碘伏均勻擦到她的傷口,每擦一次,耐心吹上幾下,微微的風,小心翼翼。

他低頭時,頭上帽檐遮住了他的臉。

只能看到他皮膚下,脊骨在彎曲時凸起的骨節,就像一帶連綿的山峰;他寬闊且平坦的背亦猶如無人荒原,連接著那些峰巒的山腳。

就像在千米高空俯瞰這種景致,巨大縮小成微觀,仍不影響它們實際充滿的力量與性感。

游樂樂有些壞心地捉弄他,趁他看不見,用手指沿著那帶山脊的走向,慢慢劃過。

哪知低頭的人,倏然從鼻腔出呼出一道灼熱的氣息,噴在她小腿的皮膚上,牽連著她身體頓時顫栗,差點叫出聲!

吃了自己手賤的惡果,她立馬將手收回,藏到背後。

“就一會兒,別亂動。”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哄人意味,他低聲說,“再拆支棉簽,換一支。”

游樂樂拆了支新的碘伏棉簽,遞給他。

她完全看不到程亦行是什麽樣的表情,也很難想象……

她沒有沒見過這一面的程亦行,也從來沒體會過,哪怕近期循著種種蛛絲馬跡的線索,猜想過他是不是有點喜歡自己,可仍是不太敢相信,眼前的事是他會做出的舉動……

那塊破皮的傷口已經被碘伏染成淡淡姜黃色,向周圍暈開,消毒算是完畢。

“現在還疼嗎?”他問。

“好、好多了……”

然而心說好個鬼,被你弄得舌頭都險些捋不直。

“紗布。”

“哦。”

游樂樂把紗布和醫用膠帶一股腦塞給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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